季白第一次见到庄恕,是在病床上。
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的他,有些艰难的撑开眼皮,看见了双手紧握,掩饰不住激动的姚檬和赵寒,红着眼眶吸着鼻子的小怪物,还有一个占据了他大半视野,满脸期待的白大褂。
发声对刚醒的季白来说还有点困难,他努力的做着尝试,然而刚刚动了动嘴角,就被人按住双唇,是那个医生。
“这是在医院。”
季白觉得翻白眼还是蛮容易的。
“师父,你睡了都半个月了。”学心理学的许诩一下就看出来他想问些什么。
季白眨了眨眼,表示知道了,随后不可控制的又意识模糊起来。
再醒来的时候,似乎是深夜。厚厚的窗帘都拉上了,室内只有床头的仪器在闪烁着微弱的光。
嗓子的干渴让季白咳出声来,窗子边的沙发上忽然就有了动静。
“你醒了?要喝水吗?”
一盏昏黄不刺眼的灯被点亮,一杯温热的水被及时送到嘴边。
喂他喝了两口后,季白被扶坐起来,靠在软软的枕头上。
“好些了吗?”白大褂问到。
“好多了,谢谢。”他的嗓音依旧沙哑,“你怎么会在这?”
“你……你不认识我了?”
“你不就是下午那个大头医生嘛。”
刚醒的人大脑工作还不灵敏,想什么说什么。
季白看着他有些愣,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。
他有些尴尬:“那个,你们医生都这么尽心尽力,深夜还在病人病房里守着?”
“不,那得要分身术才够用。”
“那你......?”
“因为你不一样啊。”庄恕自知话说得有点不清楚,忙解释到,“上面可是给我们下了死命令,说你是捉拿毒贩的英雄,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你。”
肤色盖住了季白微微发红的脸色,他摩挲着自己肚子上的纱布:“什么英雄,都被人打成狗熊了。”
庄恕笑了笑:“你看电影里,哪个英雄最后能不负伤?别想了,再睡一会,明天早上还要做检查呢。”
说着给他放平了床,关上灯,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。
身体素质好的人,恢复起来的速度也是惊人的。
醒来没几天,季白就开始下床到处走动,甚至偷溜去了警局要审犯人。
虽然最后被许诩带头扭送回了找他找的满身汗的庄大夫面前,然后被当犯人训斥了一顿。
“你还没拆线你知不知道?你伤口还没愈合好,这么到处乱跑,万一又裂开了怎么办?!医院住不够啊?!给我好好在床上躺着!”
季白撇撇嘴,抗议:“干躺着太无聊了。”
庄恕拿出几本书放他床头:“没事干看看书。是在想出去了就打我电话,我推你出去转转。”
季白拿起书翻了翻,《幻夜》。
大头的品味还不错,他想。
好不容易熬到能出院,却不赶巧,警队遇上一个大案子,没人有空来接他。
季白一手提着个大行李包,一手拿着手机准备打车,却忽然感觉手上一轻,行李被人拎了去。
“别找了,我送你回家。”
他也不客气:“那就麻烦庄大夫了。”
“诶,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?”庄恕熟门熟路地开到了目的地,季白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他扬扬手机:“你徒弟告诉我的。”说着从后座拿上了行李。
“你不用送我上去了。”季白准备拿回自己的行李,没想到被拦住。
“忘了跟你说了,挺巧的,我住你家楼上。”
季白很快接受了庄恕在他的生活里频繁的出现。
有时候是楼下送个汤,有时候出门高尔夫。
季白也会回约,深夜街头撸个串,偶尔天台抽根烟。
他们的关系似乎有哪里不对,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。
直到发生了一个大案子,他直接住在了警队一周,没回家。
等犯人终于落网,季白胡子拉碴,靠着柜子深呼了一口气,点了根烟。
吸了一口,终于静下心来,却发现脑海里面转悠的全是庄恕。
再吸一口,压不下来。
许诩说:“师父,你喜欢他。”
喜欢吗?
季白准备找庄恕聊聊。
可是守在庄恕家门口的季白,等来的是一个无比灰败的人。
“你知道吗,三儿,我今天做了一个手术。”
季白觉得这句“三儿”无比熟悉,但是他没说话,这时候只适合静静的听。
“手术很难,不过很成功。但,我很失败。”
季白坐在地上靠在沙发边,等着下文,等来的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。
他把人搬去床上,脱了外套盖好被子,又用温毛巾擦了擦脸。
其他的明天再说吧,他想。
谁料到第二天庄恕就不见了。
调查一个人对季白来说就是小菜一碟。
查明一切之后,他有些懊恼,自己一心扑在工作上,连庄恕受了那么大委屈都不知道。
他给庄恕发了封邮件,字不多。
我喜欢你。
等你回来。
邮件如同石沉大海,没有回复没有消息。
于是,半个月之后,季白的双脚踏在了美利坚的土地上。
他拿着写了庄恕家地址的小纸条,打了车直奔目的地。
当他刚刚在带院子的小别墅前站稳,一条蓬着白色毛的萨摩耶忽然就扑了上来,亲昵的蹭着他。
季白有些招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,狗狗便一直在他脚边打转。
院子里有个华裔,和季白父亲差不多大的样子。
“来找庄恕,他在屋子里面,快进去吧。”
季白笑着点点头,算打过招呼。穿过院子走进室内。
他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儿,对一切都是那么熟悉。
他找到庄恕的房间,看着里面的人抬起头,眼神发着光,却没有一丝意外在其中。
“三儿,你来了。”
他“嗯”了一声,踏进房间里,四处打量了一下,却意外的看见了许多自己和庄恕的合影。
床上的人眼神又黯淡了下去。
“三儿,你还没回来。”
季白只觉得眼前发黑,倒在了一个熟悉的怀里。
“这刺激真的管用吗?怎么直接把人刺激晕过去了?”
季白被庄恕的声音从沉睡中唤醒。
“从CT来看,脑部淤血的确是消了。但脑部淤血消了却仍缺失一段记忆的病人也不在少数啊!”
他睁开眼,看见庄恕站在自己床边打电话,占据了他整个视野。
他回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。
不,那不是第一次。
他记起自己曾经在美国有个爱人。
他记起自己和爱人约好,他先回去,打好物质基础,等着庄恕过来。
他记起自己和庄恕带着那只叫“绷带”的萨摩耶玩闹。
他记起自己和庄恕第一次见面,是在美国医院,庄恕在他打架的伤口上缠了绷带。
他听见自己曾经喊过庄恕的声音
“欧文。”
那个人的眼里一定落满了星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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